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精彩章节试读:
崔家大郎崔皓,长手长脚,傲骨铮铮,姿容俊逸,自小便不安分,在我还刺绣识字的时候,他便打氓痞拜师傅学武艺,和县里一帮武徒生混在一道。
是以我们虽自小订了亲,又住邻家。
但见面的次数,一个手指头也肖数的过来。
此刻,少年郎君着玄衣劲袍,贴领的里边绣有一层红镶,眉眼细长,铁骨柔情,自我面前站定,抬手轻轻抚过我的发:
「倘我此去无归……」
我如流接过他的话:「我既已嫁与你为妻,如你无归。我自会为你寡居三年,将婆母小姑当作娘亲幼妹一般照料。」
「娘子高义。」
为阿耶践行时,他那张枣红面的脸裂开风霜侵袭的痕迹,拉住我的手,半天不松开:
「杏儿,你自小体弱,和旁的姑娘都不大一样,偏爱好些诗文读字,如今骤然嫁人,操持家务,爹实在怕……怕……你可怨爹?」
我摇摇头,轻声且坚定:「家国有难,岂能坐视?儿只恨生得是个女儿身,不能随阿耶一块前去。如今,男人们在外效血沙场,儿能做的,不过是些守好家宅的微末事情罢了。」
岁聿云暮,一元复始,转眼又至来年春。
三月正值倒春寒,天气冷洌,婆母的痹病又重了些,半晌便尿湿了三回裤子,我受着她羞恼的火帮她换洗擦身,两鬓累的汗津津。
忽有地动山摇之撼,雷鸣一般的巨响从远处传来,五岁的小姑散着羊角辫,哇哇哭着从门外撞进来就往我怀里扎。
我持布巾的手微抖,自遭了婆母好顿排揎,熟稔地为她穿好外衣,又搂住小姑,细语轻声地哄问:「怎么了,小苔,哭什么?别怕,嫂子在呢。」
她呜呜喳喳半天说不清楚,在我怀里哭的一气喘过一气,看来是被吓到了。
我心下一紧,也不顾甫定她的惊魂,只咬牙半弯下身,将婆母背起,另手拽住小姑,打开灶台下嵌着冬日储菜的仓室,还在下面铺了块软布。
待将她们妥帖藏好后,我绕步至后门堂,手拎一截烧火棍,小心翼翼探出半个脑袋来,只见——
街上已然乱成一团。
人群往来隳突,远处黑压压一片密集人马如八月涨潮的河水溃散涌来,夹杂阵阵惨厉呼嚎,唯有颠三倒四的纛旗迎风翻舞,红面白底绣一方金色丝龙,描着大大的一个『盛』字,溅着零星尚未干涸的血渍。
整个霍源百姓都认识。
那是虎口关守将的旗。
「快跑!盛将军和蛮王子一同跌下悬崖,生死不知,败了,我们败了——」
「西戎蛮要屠城,逃,逃啊!」
屠城!
远处的地动转瞬而至,惊飞了山峦外扑棱棱的迁鸟。
我搭手在眉骨,试图从浩瀚汹涌的兵民中找到我阿耶或崔郎的影,却徒劳无功,只眼尖的看见几位邻里已携好大锅小铁、全部身家,融进人群中,凑成了蜿蜒黑线的一部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