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种感觉很奇怪,上一世为人时他还年轻,战场上意气风发,不晓得时间的可贵。到阴司之后,生命更加漫长,于是整个人也就越发懒散。
他第一次感觉到这种紧迫,隐隐有一种不安。阎王爷着黑白无常在身后索命一样的催啊催,风华有些不耐烦,不知道为什么,他就是想拖延,拖到最后一刻为止。
夜风凉凉,风华将下半张脸埋进披风里。鼻尖传来若有若无的香,分辨不出是什么味道。于是他舒服地翻了个身,闭上眼睛放松假寐。
但是紧接着,脚步踏在叶子上面细碎的响声就惊动了他,风华没动,他知道是谁,他不愿意搭理她。
反而是凌一,毫不介意地飞身上树坐在他旁边,也不管他是不是醒着还是睡了,自顾自:“认识你这么久,还是头一次见你动私权。”
风华的声音从披风底下传出来,闷闷的:“迫不得已而已。”
“哼,”凌一冷笑,“你风华——还能有迫不得已的时候?”
应栩一个人在房间里,烛火在屏风上拉出她长长的清瘦的倒影,有些不知所措。
她刚醒来不久,就像是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上,拼命地想要抓住一点点依靠,否则,就会很害怕。
在家的时候,她本能判断出她爹比二娘和大姐对她好,她愿意跟爹亲近。可是还没有来得及完全信任,她就被赶出来了。
而自从见到风华的第一眼,看到他的那一瞬间,就莫名心安,于是她以为自己找到了溺毙之前的第二根救命稻草。
可惜。
风华离开的时候,她吃得正香,却在他离开的一瞬间如鲠在喉,剩下的一桌子美味,却是怎么也咽不下去了。她只觉得自己的胃里翻江倒海,好像吃多了,想吐。这种感觉让她不舒服。
勺子落在白瓷碗里,发出“叮当”一声脆响,这是这个屋子里最后的声音,然后便是一片沉寂,没有风声,没有蝉鸣,寂静得让人心慌。
糖葫芦上面的糖风已经化了,黏在桌子上,应栩盯着它看了一会,舔舔嘴唇,看样子不准备去吃。然后她拿起糖葫芦旁边的纸包,里面是风华给她买的衣服,他还没有亲眼看着她穿上,就走了。
应栩缓缓把衣服从纸包里剥出来,抖开叠好的裙子,在身上比了比。然后转过屏风,默默换好了衣服,站在镜子前端详着。整个过程都很安静,像是失了声的皮影戏,只余影影绰绰。
火红的颜色很刺眼,她的眼眶于是有些发红。
突如其来的推门声打破了这寂静,一双黑色的靴子迈进来。
应栩猛地转身,心一下子沉下去。来人不是风华,但一瞬间过后又提起来——来人是方才楼下锦衣华服的公子。
“你是?”
沈辞也不回答,也不客气,打着折扇踱进来,一边走一边细细打量。
应栩拦住他:“你是谁啊?你来干什么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