薯莨是一种易栽植的植物,在粤城随处可见,路旁、灌丛中、乡野小路间,总能找到一两株野生薯莨。这里的人们药用、物用薯莨的历史悠久,因薯莨拥有艳丽的色彩,所以也被当地人拿来做天然染料。薯莨里富含单宁酸及胶质,薯莨汁染整丝绸之后能加强纤维的韧性,能增强布料的使用寿命,所以长久被当地人广泛运用。
也许正是因为这样,才会在这片土地上孕育出香云纱这样独特的美物。
抓了三天的虫,苏靛蓝还增加了另外一种见识。比如认识了另外一种动物——蛴螬。
蛴螬是金龟甲的幼虫,也是薯莨植株身上最常见的害虫。苏靛蓝对它从一开始的害怕,到麻木,到最后觉得这种白色的毛毛虫还挺可爱的,都多亏了陆非寻。
“陆非寻,大毒舌,大变态,不近人情,臭流氓!”苏靛蓝一边扯草,一边咒骂陆非寻。忽地,感觉身后有一阵凉风袭来。
苏靛蓝回头看,对上陆非寻深沉的双眼,不知道他已经在这里站了多久。
夕阳西下,原本陪着苏靛蓝一起除草的女工都走了,只剩下她还在奋战兼撒气。
陆非寻的目光落到苏靛蓝手上,看见她扯出来的杂草里面,还带着两枝新发的嫩芽。陆非寻的脸倏地更黑了。
“苏靛蓝,这就是你的工作态度?”
苏靛蓝低头一看,心里一郁,“对不起,我不小心……”
“这就是你的匠人精神?!”陆非寻质问。
苏靛蓝被堵得哑口无言。她刚才想他想得入神,下手没轻重,没看见,确实是她的错。不过他指责她没有匠人精神?
“陆非寻,难道你就有匠人精神了吗?”
到底是谁第一次见面就严词向她更正,他只是个商人,而不是个非遗传承人?
“苏靛蓝,请你不要把问题抛回到我身上,现在损坏薯莨嫩苗的人是你而不是我。我让你到种植基地来帮忙,不是让你来误事,一个只知道泄私愤、时刻咒骂、满嘴污言秽语的人,也不配谈及匠心,请别人排除万难来帮你修复《东江丘壑图》。”
“陆非寻,我。”苏靛蓝也恼了,蹭地站起身来,“那你呢?你满嘴仁义道德,难道又有资格和我谈匠心?我为什么站在这里?是因为我敬畏手工的精耕细作之美!我深知一门手艺传承的难度,我敬仰手作,知道机器时代,并不是用高科技就能解决一切事情!我需要你帮忙修复《东江丘壑图》,所以我来到了这里!”
“即使你不待见我,不原谅我,还记着画展上的梁子,我也依旧朝你低声下气,请你帮忙!而你呢?答应了帮忙却把我扔在这里三天,你知道修复《东江丘壑图》有多着急……”苏靛蓝被气得有些哽咽。
她红着眼睛看他,却一点也不甘示弱:“没有匠心精神的人是你!”
“真正的手艺人从不看轻每一个细节,敬畏每一个细节,哪怕只是制作过程中很小的一个细节,也绝不疏忽,这点你做到了吗?”陆非寻把苏靛蓝问得哑口无言,“你以为匠心精神是什么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