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他充斥着死气的面色衬托下，他身后那张平静无波的脸，这会儿没了半点原先的穷酸样。年轻的和尚，唇红齿白，街头人流里仿佛是个大姑娘，然而此时站在晕黄的烛光中，被四周还没散尽的烟雾环绕着，倒还真应了那句形容——庄严宝相。
只不过，这宝相庄严的人，一开了口，说出的话可就不那么中看了：“馋到什么地步能让一个道士跟死人抢吃食？还真挺罕见的。”
“我只是不待见那么好的粮食被浪费。”
“呵。”
呵是什么意思。没等我开口发问，突然那‘活死人’肩膀颤了颤抖，扑通下躺倒在地，一动不动，仿佛瞬间又变回了一具尸体。
“死了？”我翻个身从地上坐起，伸直了腿远远踢了他一脚。
他一动不动，踢在他身上的感觉像是踢了一团湿重的棉花。
“不像是死了。”释方弯腰把念珠从那‘活死人’身上抽下来的时候，这‘活死人’的脑袋随着身子往我这方向微微一侧。我看到他眼睛和嘴都张着，嘴角随着嘴唇的蠕动流出了一点唾液，深陷在眼眶里两团苍白的眼球有种说不出的怪异和瘆人。“死了哪有呼吸，哪儿会动，你说是不是？”
“那他们怎么就把他装棺材了，之前一直没发觉他还活着么？”客堂里多了个人，所以刚才死人复活和死里逃生带给我的一切惊骇，就显得不再那么强烈。我慢慢凑到释方边上，就着灯光，朝地上静躺着的那个人再次看了过去。
他确实没死，嘴里有细微的呼吸声，胸膛有不太明显的起伏。
但两眼虽然睁着，他看起来却好像没有任何知觉，更看不出刚才能做出那么迅猛的动作来伤人。我下意识摸了摸仍在隐隐作痛的头皮，再次朝他踢了一脚：“那他怎么回事，诈死？”
和尚上下扫了我两眼：“出家人慈悲为怀，你这道姑当得还真是狠心。”
“刚才我小命差点就交代在他手里了。”
“呵。”他又一次朝我冷哼，“你要不是那么馋，今晚能有什么事儿。”
“那你呢？你法事不是早做完了么，怎么又去而复返？”
“这场法事有点儿蹊跷，所以虽然先前已离开，我还是想回来再看一下。”和尚边答，边慢慢收起那串跟着香炉一起躺在地上的铃铛。
“怎么个蹊跷法？”我凑过去想帮他捡，但他扯了下铃铛上的线，很快就将它们捞进手里，显然不想让我碰这些铃铛：
“这场法事是临时起意的。据说这人今夜突发急病，来势凶猛，没能救回来。怕犯了府里对丧事的忌讳，府里人没敢向他们主子通禀这件事，又怕新死的魂跟他们主子的病体冲克了，所以让我连夜给他做场法事超度，好尽快入土安葬。本没觉得不妥，但当跟着他们来到这儿后，我发觉有些事看着似乎有点奇怪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