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山喏喏的退了下去,到山下来回话。传话的小厮捧砚与他颇为相熟,他便多说了几句,“日后这种传话的事儿可做不得,发了好大的火呢。也是奇怪,好端端的怎么就发起火来了,来时明明好好的。”
捧砚有些震惊,“二爷发火了?”谢胤向来喜怒不形于色,他那双凤眼轻轻扫来,便足以令人噤若寒蝉了。
“可不是么,不过有主子在倒是不怕的。还赶紧去回话吧,就说二爷身子不爽利,已经歇了……”话未说完见捧砚脸忽变,跪了下来,声音颤抖地道:“见……见过陛下……”
他回头就见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个年青人,头戴金冠,环佩璀璨,只是一身华服也遮掩不住他眉眼间的阴鸷。
这年青人就是当今的陛下嬴宣。
嬴宣向栖霞山上望了眼,摔袖而去。
跟随着嬴宣身后的青年豫越问,“陛下,这消息……”
嬴宣冷冷地道:“他已经不需要知道了。”
豫越垂着眸子,嘴角微微勾起,“夜深雨重,臣略具小酌,敢请陛下移步一饮。”
皇城西角有座府第,是嬴宣新赐给大夫豫越的。两人进了豫府,果然酒宴丝竹已备,嬴宣闷头喝了杯,豫越立时道:“还不快斟酒。”
侧跪于嬴宣身后的男子膝行上来,斟好酒后,低声道:“陛下请用。”
嬴宣听了他的声音端着酒杯的手忽地顿住了,这声音无比耳熟,低沉磁性,是……转头望着那张脸,一时愣住了。那人鼻若悬胆、宽颔阔唇,鄂上蓄着胡须,竟与谢胤长得六分相似,差得那四分是气度与魅力。谢胤那一身世族子弟的矜贵,又岂是随便什么人比得上的?
嬴宣眯着眼审视着豫越,目光如刀锋划过。
豫越被盯得脊背发寒,献上这个人就是挑明了嬴宣的隐秘心思了,九五之尊,天性骄傲,若是恼羞成怒,自己便万劫不复!然而,火中取栗未必没有成算。他在揣测上意的时候,便做好了迎接雷霆之怒的准备。
豫越神色从容地道:“前日臣觉得府里奴才不够用,便唤牙婆来,未想那牙婆竟带了这样的人过来,臣第一眼望去也是吓了一跳,哪曾想天下间竟有这么相像的人?臣是万万不敢使唤他的,欲待叫牙婆带回去,又想着她必是要将他再卖于别家的,而天下间除了陛下,还有谁配使唤相国大人?便是与相国长得相像的人,也只配陛下使唤。因此擅作主张留了下来,凭陛下定夺。”
嬴宣望着他,眼神晦暗莫测,良久,唇角勾起抹狠辣的笑容,“只有孤,才配使唤他。”
豫越垂首而笑。
谢瑾宸向乔雪青辞别的时候,正是青峦寒碧,夜雪初积。
他跟着文狸穿过丛林小径,忽然听见一阵缥缈的歌声从山顶传来。
“……余处幽篁兮终不见天,路险难兮独后来。表独立兮山之上,云容容兮而在下。杳冥冥兮羌昼晦,东风飘兮神灵雨。留灵修兮憺忘归,岁既晏兮孰华予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