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发男子与檀八对视,两人面目竟有几分相似,只是白发男子脸部棱角更加分明,双眼中也有对方所没有的杀意。
此时茶已煮毕,白发男子在各自的茶碗中倒了三分满,接着左手捉住右手的袖子,在一旁的食盒里挑出几粒盐来,放进各自的茶碗里。
与此同时白发男子又打量了对方的眼睛,奇异的是,这黑衫男子的双瞳颜色与常人大不同,其瞳色一棕一蓝,神秘深邃。
传言只有修习镜幻之术的人,才能有这样的神异的双眼。
接着白发男子沉沉道:“小时候一直不懂为什么你的眼睛与众不同,后来才知道,父亲从一开始就想让你继承卜师的衣钵,八郎,现在我需要你独步天下的术,那样国仇家恨,都可以一并报了。”
檀八低颔饮茶,不置可否。
白发男子却嘿然一笑,双目中又透出几分愧疚的神色,接着道:“八郎,我的好弟弟,你还是这般的有个性,告诉我,老人们还好吗?”
“托兄长的福,都已经回到会稽老家了。”黑衫男子道。
白发男子轻哼一声,道:“没想到杨广到底还是能做些好事,可惜晚了,太晚了,你瞧洛阳暮色,让人看了就想吟诗。”
三清铃轻轻一荡,与暮鼓声重合,侵寻消失。
夜幕将洛阳城彻底笼罩,舟中小火炉中的火苗将两人的身影斜斜地打在船板之上,浮浮晃晃的,宛如两抹简笔勾勒。
白发男子将视线转向檀八手中的铜铃,眼轮微抬。
“好了。”檀八放下茶盏,同时打断了白衫男子的话,“洛水马上就要结冰了,小子此番来也不是与兄长叙旧的。”
气氛瞬时如弓弦紧绷。
“八郎,檀家的几个兄弟里面,你是最聪明的一个,既然今天能来天津桥下找到我,想必鸣沙恶鬼案与洛阳天火案都被你侦破了吧。”檀三道。
“这就是兄长所谓的数?”檀八问道。
“不错。”檀三道,“只要掌握了天下之数,就没有做不到的事情。”
“兄长想做什么?”檀八问道。
檀三听罢,悠悠然地走出乌篷,站在船头张开双手舒展身体,深呼吸只觉惬意非常。
“后皇嘉树,橘徕服兮。受命不迁,生南国兮。”白发男子闭上双眼,轻念着南国古音《橘颂》。
“深固难徙,更壹志兮。”黑衫男子轻饮茶茗,接上船篷外飘荡的橘颂。
果不其然,檀三郎从未忘记亡国之恨。
念到此处,两人同时沉默,安静得能听见洛水结冰的声音。
“八郎,看你的样子,不像是记得亡国之恨呐。”白发男子问道。
“小子的志不在此处,而在山水之间。”黑衫男子似在隐藏心志,如是淡淡说道。
白发男子摇了摇头,沉沉一笑,又道:“八郎,你的格局跟你的年龄一样小,我从小就告诫你,不要读老庄不要读老庄,你偏生爱不释手,虚言妄语,清谈可以,但救国无用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