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卓趣护着妹妹走下楼,看到妈妈正紧抱双肩,迎着直升机射出的强光站在大门前,那强光把妈妈的影子拉长,正好罩在卓趣和知之身上。
“五分钟时间!拿好之前通知你要带的东西!”为了盖过引擎的声音,从直升机上下来的两个人对着妈妈大声咆哮。
“妈妈!”知之尖叫一声。
在卓趣的记忆中,那一晚能听到的最后的声音就是知之的这声尖叫,之后妈妈抱着自己说的那些话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全然听不到了,他回头看到妹妹在哭,但也听不到哭声。长大后,卓趣每次回想起这个寒夜,总觉得对妈妈的记忆本该再留下一个背影,但每当把背影拼凑好,就被一束强光照散,每一片影子都消失得无影无踪。就像留在二楼玻璃上的那个冒着热气的小手印,挣扎着要留下自己的温度,但终究抵不过长夜漫漫,终于放弃了抵抗重新被周遭的寒冷侵蚀,最终不留痕迹,杳无音讯。
“星光”贸易舰队起航后,远方传来的爆炸声越来越频繁,天空隔一两天就会被烧成鲜红色,人类内战的硝烟遮蔽了每个人的故乡。那一年卓趣和知之每天都会被三声尖厉的哨声叫醒,然后和同班其他十几个孩子一起,跟随老师的自行车绕着学校四周的断壁残垣跑上两圈,那时总有个穿着破败军装的白发老人跟在队尾,边跑边喊“战败啦!战败啦!”。老师习惯把手电绑在车后座上给孩子们照亮前方的路,但从不回头看这些孩子和后面的老父亲。手电光经常消失在浓雾里,孩子们经常摔倒,但没人会停下扶你起来。那时的每节课好像都是零零碎碎的,有时候几束光从大地射向天空,换来更多的光从天空射向大地,之后大地开始震动,防空警报拉响,孩子们被带到地下掩体,跟随不同的老师或沉默或祷告。上课的时间、正常的生活、童年的记忆均被警报与祷告声切得支离破碎,断断续续,无始无终。
直到一年后的某一天,上万人顶着烈日聚集在卓趣家对面那片平整的废墟上,来自四面八方的人们头上绑着用鲜血写成的标语,挥舞着印有奇怪图腾的旗帜,高喊着要主宰自己的命运。卓趣和知之还有其他几个孩子被带到废墟中央临时搭建的高台上,一个戴墨镜的男人拿着话筒站在高台边缘,回头看了几个孩子一眼,转身对着台下黑压压的“蚁群”高喊。
“就是这些孩子!就是这些孩子!他们的童年被剥夺!他们的父母被送往太空!在暗无天日的肮脏的货船上!做着人类历史上最耻辱的贸易!为什么?!为什么?!因为联合政府的软弱无能!因为一盘散沙的人类文明各自为战!因为那些自诩为精英的畜生毫无下限的妥协!”
人群用疯狂地喊叫回应着台上的领袖,知之被这声浪吓哭。